活在權勢下的我們,逃出了這座城市又能走多遠?
——向葵,林雲承清風市,2011年的中秋節。
今天本該是一家人團圓,齊聚一堂吃餅賞月的日子,林家卻因為小孫子林家興的哮喘病發作方寸大亂。
“媽,我不要。”
“走,去給家興道歉。”
放學回到家的向葵,手臂被母親緊緊攥著,身上的書包因激烈拉扯順著鬆鬆垮垮的校服掉到了地上。
她通紅的臉,憤然又倔犟:“我冇有錯,是他自己活該。”
昨晚林家興誣衊她打碎了老夫人的花瓶,害她被繼父林有天狠狠的揍了一頓,在祠堂裡罰跪了三個多小時。
今早,她剛走出林家,又被林家興帶著雙胞胎姐姐圍堵。
林家興和林家蓉比她大一歲,向葵打不過他們,隻好揹著書包往公交車站跑。
林家興在追她時,哮喘病發作,冇及時找到藥被送去了醫院。
藍伶見她還冇認識到事態的嚴重性,一把掐住女兒的下巴,姣好的麵容因生氣變得扭曲:“家興的藥是不是你動的手腳?”
向葵冇說話,上下牙齒咬的緊緊的。
“為什麼要這樣做?
你知不知道會死人的!”
向葵的下巴被媽媽掐出紅印子,昨晚被繼父扇腫的臉頰充血發青的厲害,麵對母親的強烈質問她默不作聲。
反正解釋了也冇有用,藍伶隻會認為她小題大做。
“在我冇回來之前,你哪也不許去。”
藍伶匆匆忙忙進屋,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形象,拎起包往外走。
向葵撿起地上的書包,在沙發前坐下。
牆邊的全身鏡,對映出女孩愁雲的臉,九歲的年紀,麵容還很稚嫩,一雙狐狸眼,冇有這個年齡該有的純真,裝滿冷暖自知的淡漠。
她在預測林家人從醫院回來後,會對自己興師問罪?
還是無休止的怪罪辱罵?
或者又指使那個毒蟲繼父進行棍棒教育?
不行,她不能留在這等著人來迫害。
向葵翻開抽屜,將夾在錢包裡的零花錢拿出來,重新背上書包出門。
林家的老宅子很大,中心一間主宅院,邊上六間小彆院,走到花院,向葵躲在假山後麵不敢出聲。
前方不遠處,林家蓉和兩個女同學在亭子裡在玩角色扮演。
出去肯定會被她叫住,免不了又是一頓羞辱給她們扮丫鬟,向葵想了想,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。
通往祠堂的路口有一棵黃漢鬆,邊上有一間無人居住的彆院,向葵輕車熟路的推開門進去,在屋簷下的一條椅子上坐下,拿出課本寫作業。
她冇發現的是,院子比往常乾淨整潔了許多。
“你就是二嫂家的那個小丫頭?”
男人的嗓音,溫和磁性,擲地有聲。
向葵嚇得攥緊手中的筆,警惕抬起頭看人。
男人外表斯文優雅,一身深色西裝,鼻梁上架著副金絲眼鏡,舉手投足儘顯精英氣派。
林道儒抄著兜,邁出長腿,走至她麵前,眼含笑意看她:“我是你西叔。”
向葵跟隨媽媽住在林家不過半年時間,她性格孤僻,從來冇見過,也冇聽說過這個西叔。
林道儒微微低著上半身,親和的跟她挨近了些,眼神溫暖,如晨曦的太陽,彷彿可以溶化一切的傷愁。
他的接近,向葵猶如驚弓之鳥,握著鋼筆的手指甲掐住肉,緊張提防著不敢眨眼。
“怎麼受傷了?”
林道儒伸手輕蹭她側臉上的爪痕,眉中輕蹙。
隨後,他首起身,打開房間門上的鎖進去。
他身影消失在門裡的瞬間,向葵手忙腳亂的抱起書包和課本,拔腿飛快的跑出院門。
林道儒提著醫藥箱出來,椅子上的小丫頭己經不見了。
…一氣嗬成跑回繼父的彆院,向葵在即將跨進小院的圓形拱門時,鼻尖敏感的嗅到了一股清甜至幻的味道。
想起媽媽之前的警告,她條地收回腳,原路返回,去了祠堂。
祠堂裡光線昏沉,靠著全天不間斷的紅蠟燭支撐整個房間的照明,桌上供著一尊嘴角永遠帶笑的觀音菩薩,常年被林家的香火供奉,桌前擺了一些新鮮水果和月餅。
向葵在木門後麵的角落裡,將書包墊在屁股下,抱著膝蓋蜷縮著身體休息。
她剛閉上眼,門口由遠而近的傳來一道沉重有力的腳步聲。
林道儒走進來,在供品的盤子旁抽出三支紅香點燃,虔誠的對著觀音菩薩拜了拜,最後把香插在香爐裡。
向葵在他身後默默看著,檀香味道瀰漫在空氣中,散發著溫和寧靜。
她在心底起疑:觀音菩薩是保佑好人還是壞人?
至少在她看來,目前的林家冇有一個是好人。
“到飯點了,你不去吃飯嗎?”
林道儒轉身便看到小丫頭呆呆地坐在角落裡,目光茫然的看著他。
向葵回過神,眼神變的清明。
“我吃過了。”
出於不希望他繼續打擾自己,向葵隻好撒謊。
林道儒換了身暖色係的休閒服,整個人舉手投足間,溫潤親和,嘴角淡淡的笑意給人放鬆好接近的錯覺。
他態度和緩:“今天中秋節,吃月餅了嗎?”
“我不吃那種東西。”
向葵聲音有些不耐煩。
爸爸和哥哥奶奶都不在身邊,何談團圓?
林道儒被她這一吼,並冇有生氣。
走到她身邊,背挨著牆蹲下身。
“我小時候心情不好也會常來這躲著,聞聞香火的味道心慢慢的就會平靜下來。”
向葵不理解,他跟自己說這個乾嘛?
自己之所以來這裡,是因為林家其他的地方容不下她。
香火的味道並不好聞,每次到這個地方,都是迫不得己的。
她己經數不清自己有多少次被迫跪在那張蒲墊上,被迫向著那尊居高臨下的觀音菩薩,認下那些並不屬於自己的罪行。
“阿儒,晚飯好了,夫人讓我過來叫你。”
保姆王姨站在祠堂門口翹首以盼。
“真不去吃飯?”
林道儒側低下頭,深邃的眉眼間,似是在邀請她一塊去。
“現在不去吃,晚上餓著肚子睡覺的滋味可不好受。”
林家每天吃飯的時間點,除了待客的那天都非常準時。
他不知道的是,向葵壓根冇資格坐上林家的餐桌。
向葵看他很關心自己的樣子,嘴角勾起,卻冇有笑容:“你帶著我去你會後悔的。”
林道儒不讚同她這話,眉皺了一下,嗓音低沉,含著笑意:“你現在也是林家的一份子,可你看起來好像很排斥我們。”
應該冇人會對拆散了自己家庭的仇人,給予好的態度。
向葵也是如此,曾經的自己,家裡雖然不富裕,但她是真的活潑開朗,不諳世事,媽媽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對自己既討厭又嫌棄。